月娘把小满的包被扯松一些，利落地搓了搓手伸进去一摸
——干干燥燥，没有粑粑也没有尿。
这可就怪了，瞅着小满脸蛋子上仿佛拉了臭粑粑一样的表情，月娘疑惑极了。
抬头看向进门的成木和成老太，月娘重新掖好小满的包被，把小满塞给他爹，嘴里说道：“正好你回来了，看着点你闺女，我瞧着要憋个大的……”
成木一进门手上就多了个软乎乎的闺女，他抱着软的没骨头一样的小满，仿佛被定了身一般。
抱闺女他是抱过的，可是这等着闺女拉臭臭还是第一次，他不禁感觉手里的闺女香臭香臭的，成木僵着个身子抱着小满，小满也僵着身子看着他。
父女两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，小满先败下阵来，她扭过胖乎乎红成一片的小脸蛋，更加羞愤了，之前还只是睡懒觉的蓝鱼鱼，这下成了拉臭臭的臭鱼鱼。
她的一世英名啊……
且不说两个月大的小娃儿哪来的英名，这爷俩两个对望的画面足够温馨，洗了手端着饭准备喊人的月娘出来见到，忍不住一笑。
怕什么呢，再苦再累也是一家人在一起。
月娘看了一会，就张口喊大家吃饭。
成老太也把成金成银两个小子带着去洗了手，立立整整地上桌了。
成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，黄土地上刨食的人，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，干活时讲话费力，大家多的是在收工吃饭时唠唠嗑，聊聊家常。
成木端起碗来就大口大口吃起来，早上出去的急，什么也没吃，饿了一早上的他，就等着这顿饭呢。
成家人这两个月靠着卖乳果攒了不少钱，本想着等到秋收，收了地里的粮食交完税，这些钱正好能拿去买明年的粮。
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，谁会想到刘四婶子眼红他家眼红到了杀人的地步呢。
不过这些钱，可是救了成家人的命。
成家人靠着卖乳果的钱，治好了成木的腿，有钱给月娘买药补身子，有钱买粮填饱肚子，能给小满扯布做衣裳，这可都是沾了乳果的光。
成木和月娘，甚至攒钱偷偷给成老太打了细细的一根金镯子呢。
本想着再凑一对金耳环和一副金项链一起送给成老太，但眼下要分家了，二人也不知道这镯子还该不该拿出来。
二人思来想去，还是决定送，无论是不是成老太亲生的儿子，成木都要叫成老太一声娘，更何况，成老太待他犹如亲子，也从来没有苛责过月娘，更没有因为小满是个女孩而瞧不上她。
细数这些年成老太对他们的好，这镯子是非送不可，但月娘长了个心眼，打算等分完家，自己一家人上路了再送。
她担心，这镯子送的早了，就到了老二成林手里，这可是他们两口子给成老太存的养老钱，除了成老太，谁都不能动。
月娘瞧着埋头扒饭的成木，又看了看给两个孙儿喂饭的成老太，把送镯子这件事，埋在了心里。
她给小满喂着小米糊糊，自从没了乳果，小米糊糊就成了小满的最爱。
而她，吃了不少补药之后，这几日也隐隐约约有奶水了，想来再过几日，他们上路的时候，小满就能喝到娘亲的奶水了。
月娘边喂边开口道：“木哥，刘直家里咋说？”
成木听到月娘询问，抓紧呼噜了两口饭，抹了一把嘴，把碗和筷子放在桌上，对众人说道：
“刘直他们家驴车不卖，但是他说隔壁村有一匹骡子正在找买家，”
“而且，刘直听到我们要走，他说要和我们一起走！”
“骡子？”
“和我们一起走？”
成老太和月娘一起问道，只不过她们一个关心前半句，一个关心后半句。
婆媳两个见撞了话头，相视一笑，成老太开口细问：
“老大啊，你挨个慢慢说，这一下子，又是骡子又是一起走，都给我搞蒙了。”
成木摸了摸脑袋，他猜到了家里人的反应，听到这个消息，他也是大为震惊。
“是啊，他们也要离开清泉村了，刘直说河水越来越浅，山也越来越荒，清泉村，靠着这山山水水熬了两年，眼看要熬不下去了，”
“刘直她娘说，清水镇上有权有势的官老爷们上个月就南下了，这几天，官老爷家里的妻妾子女也往南边赶呢，”
“他们有个亲戚在镇上老爷家做事，给他们递的消息，他们还打算过两天来劝我们呢，”
“没想到，我们先他们一步。”
成老太听到这话，也愣住了，成家这两个月光顾着卖果子，地里都是她去照看的。
这庄稼苗，确实两个月只长了一点点，地里的水也降了不少，但是整个村子的庄稼都差不多高，其他人也没有多担心，她便没多想。
居然连河水都下降了吗？
要知道，清泉村旁流经的这条河，可是这方圆十里大家的母亲河，吃饭浇地都靠它呢。
河里没水，庄稼不长，人也没法儿活了。
成老太把碗一放，说道：“我和村长族老约好了，今个儿傍晚收工，他们顺道来咱家作证，咱把家分了，家伙什都收拾好，咱也跟着走！”
“老大，你下午就和刘直去看看那头骡子，贵点就贵点，咱买了，钱不够娘给你出。”
成老太雷厉风行地安排着，她一个妇道人家，没见过世面，但她知道，官老爷都跑了，事情就严重了，还不赶快跟着跑，等死呢么！
看着老大一家答应下来，成老太才端起碗继续喂成金成银。
看着自己两个孙儿，她想着，分了家，好说歹说，也得拉上老二一家一起南下。
两个儿子都要好好活着，这大旱几年，她可听说不少人都饿死了，他们一家得整整齐齐在一起才行。
吃过饭，就催着成木去和刘直一起去买骡子，成老太在院子里转了几圈，她也进屋去收拾东西了，她要把能带的都带走。
成家人正在热火朝天地清点收拾，忽然院门被敲响了。
月娘去开了门，门外，赫然是她那小叔子和小婶子，成林把刘玉从赌场赎回来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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