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苑林一下没了睡意。
这位租客有点意思,来无影去无踪跟个幽灵似的,还留字彰显存在感。吓唬人呢?他乱扔什么了?
他不爽地坐起来,正对书桌。桌上的零食全部收进了袋子里,没吃完的用夹子封了口,一样不少。
所以对方不但没吃,还给收拾了?
乔苑林把纸条揉成一团,心道这哥们儿是不是有洁癖?
他复习完单词去洗漱,浴室不大,镜子旁是置物架,上面一共四条毛巾。其中三条叠得像五星级酒店里的一样,只有他那条歪成一坨。
怕不是还有强迫症。
洗完脸,乔苑林照猫画虎把毛巾叠成小豆腐块,即将成功的时候,楼后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。
他吓得一哆嗦,成型的毛巾在手里恢复了奇形怪状。
早餐还是小米粥,祖孙在厨房外的小方桌上吃,乔苑林一直竖着耳朵,问:“姥姥,你听见有人尖叫吗?”
王芮之淡定地说:“哦,没事。”
一声痛苦的男高音从楼后面飙了过来,乔苑林道:“你听啊,真没事?”
王芮之说:“后巷有两口子天天干仗,街坊们谁也劝不住,人家还嫌多管闲事,现在大家都习惯了。”
乔苑林问:“我能去看看么?”
他从小就爱看热闹,林成碧说这点随她,有当记者的潜质。乔文渊却不乐意,企图把他往医生的路子上培养。
乔苑林刚喝下半碗粥,吵架声停了。
“吃那么慢,人家散场了。”王芮之说。
乔苑林遗憾道:“下次一定。”
王芮之给他打预防针,说:“我这儿离你们学校远,明天周一你可别迟到了。”
乔苑林不担心,他们班主任最近离职了,无纪律主义之风盛行。再者他没有哪天不迟到,早已放弃挣扎。
聊了些不要紧的,王芮之想起来问:“哎,昨晚睡得怎么样,跟人睡一屋没闹失眠吧?”
“没有,睡挺香的。”
“那就行。”
乔苑林说:“姥,租房的人叫什么名字?”
“一起睡一晚上没打招呼?”王芮之笑道,“叫梁承,比你大四岁,二十了。”
乔苑林盘算,二十岁,那应该是大学生,早出晚归在考研吧。
王芮之说:“小梁的性格不太开朗,都没主动找我说过话。嗐,反正你们小孩儿不就流行那样么,叫酷?”
酷什么酷。
乔苑林在内心吐槽了一句,别的没说,吃完早餐上楼去了。
走廊尽头是阳台,灌进来风,吹得很舒服,他过去拨开晾衣架上的床单,能望见葱郁的巷口。
阳台上种着些植物,乔苑林记得王芮之嫌泥土脏,不喜欢打理,上次来时有几盆快死了,没想到如今又变得花枝招展。
墙边挂着一条铁管□□,爬上去是楼顶天台,夜晚很适合观星。
乔苑林站了片刻,手机响起语音提醒:“汤姆老师的线上数学课要开始啦!”
他回卧室上网课,每周末两个半小时连讲带练,结束后接着写作业、撸课题。为防止沉迷,他会定一个三小时的闹钟。
铃响了,乔苑林休息一会儿,后仰靠住椅背伸了个懒腰。
他喜欢听摇滚乐,戴上耳机,将音量调大。
一辆摩托车拐入巷口,在旗袍店外熄火。梁承下了车,取下挂在车把上的芋头糕,转弯去了后巷。
不算幽深的巷子走到一半,梁承停在墙根下,对着一扇门,弯曲食指关节抵住薄唇,吹出一声口哨。
很快,一个八/九岁的小男孩打开门跑出来,喊道:“梁承哥!”
梁承屈膝蹲下,把三角形的芋头糕掰成两份,递过去大的。
男孩叫小乐,接住芋头糕咬了一口,交代说:“我爸妈已经吵完架了,今天摔碎一个暖水瓶。我躲柜子里,他们走了我才出来。”
梁承“嗯”了一声,吃掉小的那半芋头糕。他支棱着修长的手指,垂下眼皮觑着指尖的油花。
小乐习惯他不搭理人,自顾自地吃,时不时瞅他一下,观察发现:“哥哥,你今天没精神,还有黑眼圈。”
梁承说:“没睡好。”
小乐想了想:“我爸妈昨晚没吵架啊。”
梁承声调慵懒,说:“昨晚屋里跑来一只小狗。”
“这么好?”小乐羡慕地请求道,“还在吗?哥哥,你能把小狗抱来让我看看吗?”
梁承说:“不能。”
“为什么啊?”
梁承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忽悠小孩儿:“我怕他咬我。”
小乐一本正经地支招:“我看绘本上说,你对小狗好的话,小狗就会喜欢你。”
梁承难以忍受指尖的油腻了,用手背敲了小乐一下,说:“以后看点字多的书,少看弱智漫画。”
太阳把地面照成了浅黄色,梁承无视树荫下的凉爽,一路踩着阳光返回了旗袍店。
王芮之看他回来,在操作台后叫住他,说:“小梁,早晨怎么走那么早?”
梁承说:“有事。”
王芮之客气地问:“苑林过来住不影响你吧?”
梁承没吭声,在反应“苑林”是哪位。
王芮之赶紧夸一下外孙:“苑林挺乖的,不是那种爱闹腾的孩子。就是从小身体不好,没干过活儿,还有点懒……”
说着说着不太像夸人,老太太见好就收:“总之苑林和你住一屋,你多担待吧。”
梁承只想洗掉手上的油渍,没说好与不好,挥开帘子进去了,洗完手上楼去补觉。
乔苑林的耳膜受够了摇滚乐的冲击,关掉音乐,在椅子上意犹未尽地晃了两下,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蛋黄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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